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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次回景德镇,认识了安徽人缪野。
缪野是那种很安静的男人,一说话就很急切,似乎心里有太多的东西要往外喷,据他自己说来景德镇也就两年不到的时间,但已经卖车买房,一副停下来不走的架势——他不走是对的,这人骨子里就是一昌江边上的孤魂,不然也不至于在老大不小的年龄,弃业抛家奔了景德镇这座大营。
景德镇对缪野却似乎表情复杂。
那天,有位朋友从缪野家出来,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说:他这技法景德镇不是没有,没什么新鲜的。但就在同一天,另一帮景德镇人却对缪野的作品张大了嘴巴,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青花、斗彩、彩色玲珑、雕刻……四种技法全附着于一薄胎,你想干什么?”缪野也不是一谦虚之人,“精、奇、绝、怪……挨一个字就靠谱,我却是四字全有。”
关于缪野的陶瓷作品,他且说,我且记。
首先是薄胎雕刻,缪野强调尽管是由“半刀泥”手法演变而来,“我的都是阴雕”。其次是薄胎刻瓷,和薄胎雕刻不同的是,刻瓷是在釉上完成,工具是一小榔头,花鸟虫鱼、山水题跋,全是一点点砸出来的,“这种工艺在山东淄博很成熟,但像我这样在薄胎上砸的,却是绝无仅有。”再者是高温透明颜色釉,缪野拿出一茶盏,莹润如玛瑙,他把这种釉施在薄胎雕刻作品上,立刻氤氲一片生命的灵动……
面对这样的东西,我脑子只有一个词:天工。
我后来把缪野的那只茶盏带到了北京,在我那帮所谓见过世面的同事面前秀宝,不仅清晰可辨茶水盈盈,甚至还有一朵莲花于粼粼间含苞,有同事当场拍出千元钞票,要把这只茶盏带走,慌得我赶紧把他拉出,告诉他其实这是一只次品——不然缪野也不会给我呀——把玩尚可,收藏就不值当了,“下回专门陪你去趟景德镇,请一真佛”。 如此方罢。
(二)
我曾经形容过:景德镇是一座“在人间制造天堂器物”的城市,不凡的是它的人民。我到了景德镇后才知道,它的人民其实“匠从八方来”,不管从何方来的你我,一到景德镇就钟灵神秀起来,或取土炼泥,或捏拉利修,或描龙走凤,或掐花弄朵,既轩昂庙堂,亦守望江湖……把一炉窑火烧了个千年而不息。
是为景德镇精神。
那天我对那位对缪野不以为然的朋友说:景德镇陶瓷有四大遗产,分别是青花、玲珑、高温颜色釉和薄胎,前三者目前都传承得风生水起、花红柳绿,惟有薄胎,因为注浆工艺的普及而沦落凡尘,成为一大路货——缪野的价值,就在他重新赋予了薄胎瓷全新的“精、奇、绝、怪”含义,让这一遗产不仅得到传承,更加得到光大。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我曾经说过,如果聊别的话题,景德镇人可能还能听进一二,可如果谈陶瓷,景德镇人会毫不见外地将自己摆在一个施教者的位置,这是长期处在中心地位的必然情结——2001年,我在写作《景德镇批判》时,曾经以“独孤求败般的刚愎心态”来形容景德镇陶瓷文化中这种非常负面的东西。
有必要强调的是,绝大多数景德镇人其实都和缪野一样,起初也是景德镇的一过客,最后才是胞衣奴。
我最近在看“珠山八友”的一些资料,很有一些感触。在那并不遥远的年代,几位志趣相投的“红店佬”自然结社,以技会友,我读他们,最大的神往就是当年那种萦绕在“珠山八友”间浑然忘我的神仙境界,除了把瓷器做好,“神马都是浮云”,我们今天匮乏的,就是他们当年的那点心无旁骛。
缪野说自己:一窑得一宝,足以。
按这位新景德镇人的说法,传统景德镇的陶瓷辉煌全部来源于它的“耐得住寂寞”。据说缪野带过很多徒弟,最高峰的时候有二十多位,但现在守在他身边的,只剩一位寡言的小女孩——这样的结局其实很好理解,绝大多数人是耐不住寂寞的——有人因此问缪野:你不觉得你的这种追求太小众了吗?
缪野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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