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0月20日，景德镇机场。

      一个男人显然被张五常那头银发所吸引，我听见他问前来接他的人：那是张五常吗？景德镇咋这么招人呢？

      周玲和我对了下眼神，看得出来，这样的私语让她很骄傲，毕竟，著名的五常先生是她请到景德镇的——据说上一次来景德镇也是，江西的一所大学请张五常讲学，张先生欲推之，张太说：还是去吧！那里离周玲不远。于是就同意了，附带条件是要去景德镇——究竟是因为周玲而景德镇、还是因为景德镇而周玲？这似乎有些“鸡生蛋，蛋生鸡”。因为某个人而喜欢一个地方，这样的事儿常有；因为喜欢某个地方而善待那个地方的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五常先生慈爱地捧起周玲的脸，就像一位父亲见到女儿。

      其实他更应该这样礼遇周玲身边那位女孩，那是周玲的女儿，孩子常看见妈妈指着店里的一幅草书说张五常，真见了这位爷爷，倒有些扭捏了。几年前，我在周玲的工作室见到张五常为她题写的店招时，有两点诧异：一是张五常还书法？二是张五常还陶瓷？后来我才知道，这位经济学界的狂生，并非传统的书生嘴脸，而是一位不太安分的家伙，按当下时髦的说法叫“跨界”。

      据说喜欢五常先生很喜欢周玲的作品。

      在景德镇这座城里，总有类似周玲和她缔造的那些女人一样的妙人儿，施施然地在你的身边走动，是一种别样的风景与诱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周玲和她的作品时，春意已经非常盎然与喧闹了，周玲依然裹在一层又一层中，和她的那些小乳肥臀的女人们完全不同。

      （二）

      几位景德镇地方媒体的记者在景德镇陶瓷学院湖田校区（以下简称：老陶院）学术交流中心门口聊天。这些年轻人有好些之前并不知道张五常为何许人，因为采访前必须的案头，他们意外地知道了这位被景德镇地方奉为上宾的经济学家的种种不堪，这成为他们碰面后最主要的聊资……因为演讲的主题涉及景德镇陶瓷与中国文化的关系，这些记者所以很期待，这种期待支撑着他们把为时一个半小时的演讲听完。

      他们没想到张五常对景德镇的未来有那么确切的肯定。一位女孩站起来问张五常：你对景德镇的未来为什么如此乐观呢？她得到的回答是：因为有你，因为有你们……这个回答得到全场热烈的掌声。

      这一幕让我很自然地联想到几年前，电影《青花》亮相第12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受到了大学生们的欢迎。这部电影的主演杨子更是在现场煽情，“民族的强盛首先是民族精神的强盛，尤其是我们现在吃着汉堡，喝着可乐，满嘴英文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想过，为什么CHINA就是瓷器，瓷器就是中国。”

      杨子所言，应该是《青花》受欢迎的重要因素，这个因素在现在这样的时局显得尤其有市场。

      民族主义在中国青年一代中的滥觞，不仅仅是现阶段的社会街景——有舆论将这样的现象归因于我们长期不懈的爱国主义教育机制，我认为这一归因失之偏颇与简单——新生代的中国人选择中国文化为自己的遗传代码，有最简单、最直接的动机，那就是随母语滋生的天然和浑成。

      当然，我们不排除教育机制这样的外力的作用，客观地说，类似的外力还有一些，我能归纳的有三点：一是改革开放为中国人带来的视野上的解放，二是全球化进程中某些负面因素的客观存在，三是中国国力的日益增强。

      我们可以将中国国力的日益增长，视为改革开放的成果，但我认为，中国真正巨大的国力还没有完全体现，我们现阶段仅仅是将我们的一部分生产力调动起来，一旦我们将巨大的中国市场唤醒，中国的国力将俯瞰全球。

      有观察家指出，19世纪的英国通过唤醒国内市场推动了工业革命的兴起，20世纪的美国通过唤醒国内市场成为世界工业、技术甚至政治领域的佼佼者，而21世纪的中国，则很可能通过同样的路径上演同样的一幕——是12亿至15亿中国消费者，而不是3亿中国劳动者，成为改变世界格局的强劲动力。

      以上种种作用力，让每一个生活在21世纪中国的年轻人在民族主义的道路上狂奔。

      （三）

      张五常在创意集市上和陪同他的人走散了，其实，他的海拔和标志性的银发是再明显不过的目标，显然，那些陪同他的人已经不能自拔、无暇顾他了。

      这个创意集市设在景德镇雕塑瓷厂里，逢周六开市，也就一上午的热闹，有点露水市场的意思。这个集市似乎是自发形成的，一些陶院的学生把自己课余的一些习作拿到“乐天陶社”门口的空地上出售，这些手法稚嫩但创意无限的陶瓷作品居然很受欢迎，直接引爆了陶院学生的冶陶热情。

      政府及时注意到了这一动向，因势利导，索性把这个创意集市培育成景德镇的一个文化地标。

      据说景德镇雕塑瓷厂的工人已经习惯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提出的稀奇古怪的要求。其实只要每周六逛逛陶瓷创意集市，你就会明白景德镇这个古老的瓷都正在萌发怎样的新枝。而你再注意到那些玩创意的人，几乎有着一致风格的着装与扮相。

      这种风格叫“波西米亚”，有位叫理查德·佛罗里达的美国人，研究出了他所谓的“波西米亚指数”。

      佛罗里达发现，居住于某一地区的画家、雕塑家、摄影师、作家、演员、歌手与舞蹈者的数量，与这一地区的创新及经济增长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他把这种关联称之为“波西米亚指数”。这个指数做出的预测准确得令人惊奇，据它显示，美国排在波西米亚指数前20位的地区中，有12个名列美国高科技地区的前20名。

      这说明艺术文化氛围的活跃程度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关联。